所谓称谓，就是体现人们彼此关系和身份的名称，作为其中特殊一类，亲属称谓体现了特定的血缘关系和婚姻关系，在推重家族世系的中国古代，其用法和含义表现出较为复杂的情形。例如，“外”“表”“堂”和“姑”“舅”“姨”究竟什么意思？为何岳父称泰山、女婿称东床？所谓大宗、小宗、九族、六亲、五服、家讳的含义具体指什么？这些问题对于今天的大多数人来说未必都回答得上，但又有知晓其答案的必要。

春节里走亲戚，你知道怎么称呼才正确，又知道每个称呼背后有什么故事吗？在此推荐复旦大学严修老师的一篇文章，带您走进丰富有趣的称谓的世界。

一、一词多义

汉语里亲属称谓含意是精准而明确的，但有极少数的称谓词却一词多义，容易产生歧义，在使用和理解时要特别留意，以免发生误解。

“媳妇”，本作“息妇”，即“子妇”，指儿子的妻子，又称“儿媳”、“儿媳妇”。但在北方方言中，自己的妻子也叫“媳妇”。因此如果有人身旁有个女子，向你介绍说：“她是我媳妇。”此时你就要了解说话人的方言背景，如果是北方人，这“媳妇”有可能是妻子。还要观察说话人与“媳妇”的年龄差距，年龄相近可能是妻子，年龄相差很大可能是“儿媳”。

“大大”，在不同地区含意不同。太原人口里的“大大”指父亲，哈尔滨人、扬州人口里的“大大”指伯父，舟山人口里的“大大”指叔父。

“甥”，古今通指姊妹之子。但在古代及现代方言中还兼指别的亲属。

“甥”有时指女儿的儿子，即外孙。如，《诗经·齐风·猗嗟》：“终日射侯，不出正兮，展我甥兮！”（侯，箭靶。展，诚然、确实。）大意是：整天练武射靶，箭箭射得精准不出靶心，他真不愧是我的外甥！”这里“甥”指什么？《传》：“外孙曰甥。”《疏》：“传言外孙曰甥者，王肃云：‘据外祖以言也。’……凡异族之亲皆称甥。”现今青岛、金华、萍乡、南宁、福州等地仍称外孙为“外甥”，称外孙女为“外甥女”，这是古汉语的遗存。

“甥”在古时还兼指表兄弟、大舅子、小舅子、姐夫、妹夫。《尔雅·释亲》：“姑之子为甥，舅之子为甥，妻之昆弟为甥，姊妹之夫为甥。”因为“甥”的本义为异姓所生，即上文所谓的“凡异族之亲皆称甥”。

▏莫高窟第窟中“僧俗迎石佛入通玄寺”局部，展现了家庭出游的情景

“甥”在古时又可指女婿。《尔雅·释亲》说：“妻之父为外舅，妻之母为外姑。”“谓我舅者，吾谓之甥也。”既然女婿呼岳父为“外舅”，舅与甥相对而言，岳父当然也可呼女婿为“甥”了。“甥舅”一词，意为“翁婿”，就是丈人和女婿。

“甥馆”一词，本指女婿在丈人家的居处，后又用来指称女婿。《孟子·万章下》：“舜尚见帝，帝馆甥于贰室。”赵歧注：“舜上见尧，尧舍之于贰室。礼谓妻父为外舅，谓我舅者，吾谓之甥。尧以女妻舜，故谓舜甥。”宋·陈亮《祭叶正则外母高恭人翁氏文》：“恭人甥馆，第一辈人，亮忝交久，义同弟昆。”（意为：老夫人的女婿是一流人物，我与他相交多年，情同兄弟。）例中“叶正则”是陈亮的挚友，“外母”指岳母，“恭人”是古时朝廷对官员母亲和妻子的封号，“甥馆”即女婿，指叶正则。

再说说常用的“娘”。“娘”主要义项有二：1.指母亲，例如《乐府诗集·木兰诗》：“旦辞爷娘去，暮宿黄河边。”2.指年轻姑娘，例如《乐府诗集·子夜歌》：“见娘喜容媚，愿得结金兰。”

有个谚语说：“天要下雨，娘要嫁人。”这里的“娘”指什么？理解有分歧。

有人认为是指母亲。例如有人编造了一个典故，说这谚语出自古代状元兼驸马朱耀宗的母亲陈秀英坚持再嫁的故事。又例如甬剧、越剧、淮剧、婺剧等地方剧中有《天要落雨娘要嫁》剧目，说清代书生杜文（或作杜斯文）的寡母林氏再嫁的故事。两者的共同点是：娘指寡母。

但也有人认为，谚语中的“娘”指年轻的姑娘。

这个谚语中“娘要嫁人”，是寡母要再嫁呢，还是大姑娘要出嫁呢？

可能“大姑娘要出嫁”更为合理，更符合这个谚语的本意。

天要下雨，大姑娘要出嫁，这是必然规律，势在必行，谁也阻止不了。“男大当婚，女大当嫁。”“女大不中留，强留变成仇。”这和“天要下雨”一样，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。而寡母再嫁是偶然的、小概率的事，和“天要下雨”不是同一类的事。

汉语的谚语常见的一种结构形式，是前后两句平行并列，形成对偶，两者有比喻关系，存在内在的相似性。例如：

“儿大分家，树大分杈。”

“虱多不痒，债多不愁。”

“子不嫌母丑，狗不嫌家穷。”

“良药苦口利于病，忠言逆耳利于行。”

“天要下雨，娘要嫁人”这个谚语的结构形式和上面几例是一样的。“老天爷要下雨”与“大姑娘要嫁人”，两者是比喻关系，两者有相似之处。“老天爷要下雨”与“老寡妇要嫁人”，两者没有相似之处，不能形成比喻关系。

因此，这个谚语中的“娘”，应当指“年轻的姑娘”。

说到一词多义，最有趣的大约是“哥哥”。

今天“哥哥”是指同父母而年纪比自己大的男子，又称“兄”。但是在隋唐前后一段时间，也可以称父亲为“哥哥”、“兄兄”，称母亲为“姊姊”、“家家”。

《北齐书·南阳王绰传》：“绰兄弟皆呼父为兄兄，嫡母为家家，乳母为姊姊。”

《北齐书·文宣李皇后传》：“太原王绍德至阁，不得见，愠曰：‘儿岂不知耶，姊姊腹大，故不见儿。’”

清·梁章钜《称谓录》：“《淳化阁帖》有唐太宗与唐高宗书，称哥哥敕，父对子自称哥哥，盖唐代家法如是。”

《旧唐书·王琚传》：“玄宗泣曰：‘四哥仁孝！’”四哥指睿宗李旦，是玄宗李隆基之父。

现今闽方言区的海口，仍称父亲为“阿兄”，称母亲为“阿嫂”、“阿姐”，大概是保存了古汉语的遗风。

二、面称背称之别

面称就是被称亲属当面时的称呼性称谓，背称就是被称亲属不在场时的指称性称谓。

面称是招呼被称亲属以达到问候、对话等交际目的，背称是向别人表明说话人与被提及亲属之间的关系。面称大多显得亲切而随便，背称大多显得正式而庄重。

面称和背称有的是一致的，如“奶奶”、“姨妈”、“舅舅”、“大嫂”、“哥哥”、“姐姐”等，面称可用，背称也可用。但“妈咪”、“小心肝”之类的爱称、昵称，只能用作面称，而“外祖父”、“丈母娘”、“继父”、“女婿”、“爱人”等等，通常只用作背称。

父母：面称常用“爸爸”、“妈妈”，背称常用“父亲”、“母亲”。“继父”、“后父”是背称，面称用“叔叔”或“爸爸”；“继母”、“后母”是背称，面称用“阿姨”或“妈妈”。

祖辈：面称用“爷爷”、“奶奶”，“姥爷”、“姥姥”，“外公”、“外婆”；背称用“祖父”、“祖母”，“外祖父”、“外祖母”。祖辈称孙辈，面称可直呼其名，背称可用“孙子”、“孙女”，“外孙”、“外孙女”。

儿女：面称可直呼其名，背称可用“儿子”、“女儿”。

女婿：面称可直呼其名，或称“姑爷、”姑老爷”。女婿称岳父母，面称可随妻子叫“爸爸”、“妈妈”，背称用“岳父”、“岳母”，“老丈人”、“丈母娘”。

夫妻：面称可直呼其名，或“孩子他爸”、“孩子他妈”，新潮一点的呼“老公”、“老婆”，洋气一点的呼“亲爱的”、“达令”（源于英语“darling”）；背称用“妻子”、“丈夫”或“先生”。古代人常用“卿”或“卿卿”来作为夫妻之间的爱称，犹如今天的“亲爱的”、“达令”或“心肝宝贝”。

▏山东嘉祥隋墓壁画《徐侍郎夫妇宴享行乐图》

王戎是魏晋时期“竹林七贤”之一，思想算是开放的了，但他的老婆比他更开放，常常面称夫婿为“卿”，就是经常喊王戎为“亲爱的”，喊得王戎觉得难为情，劝老婆改口，不要叫得那么肉麻，而他老婆理直气壮，坚持不改。

这个故事载于《世说新语·惑溺》，原文也很有趣：“王安丰（王戎）妇，常卿安丰。安丰曰：‘妇人卿婿，于礼为不敬，后勿复尔。’妇曰：‘亲卿爱卿，是以卿卿，我不卿卿，谁当卿卿？’遂恒听之。”

这里的“常卿安丰”、“妇人卿婿”中的“卿”是动词，是“叫某某为亲爱的”。“亲卿爱卿”中的“卿”字，是对人敬称，有点像今天的“您”。“是以卿卿，我不卿卿，谁当卿卿”中的“卿卿”，前一“卿”字是动词，后一“卿”字是代词，相当于“您”。

三、雅俗之别

一个亲属称谓可以有许多同义词，它与一词多义相反，是多词一义，从语体、修辞和感情色彩的各种角度看，这些同义词又有一些差别，比如有面称背称之别、敬谦之别、雅俗之别、方言之别、古今之别等等，因此，这些同义词有独立存在的需要和价值。

这里只说说雅俗之别。

雅称常用于背称、书面语或正式场合，显得庄重严谨。俗称常用于面称或口语，显得亲切随意。下面列个简表来说明：

古代的文人雅士常常爱用一些指代称谓来作为雅称，代替普通的亲属称谓，以增强诗文或谈话的典雅气氛。例如前面曾经提到过的，用“椿萱”指称父母，用“糟糠”指称妻子，用“东床”指称女婿等等。下面再举几例。

用“小阮”雅称侄儿。魏晋时代，阮籍、阮咸叔侄二人皆为当时名士，同列竹林七贤。时称阮咸为小阮。后来文人就常用“小阮”来雅称侄儿。唐·李白《送杨山人归天台》：“我家小阮贤，剖竹赤城边。”小阮指李嘉佑。又，唐·钱起《送族侄赴任》：“此时知小阮，相忆绿罇前。”两例中的“小阮”都是侄儿的雅称。

▏宋人《冬日婴戏》图，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

用“小星”雅称妾。《诗经·召南·小星》：“嘒彼小星，三五在东。”（嘒，音惠，明亮的样子；彼，虚字，无义。）汉·郑玄《笺》说，小星即众多无名之星，喻周王众妾。后人便以“小星”来雅称妾。明·吴炳《疗妒羹》传奇：“虽则夫人时常宽慰，许备小星。”所谓“许备小星”，意思是“同意他讨小老婆”。

用“冰清玉润”或“冰玉”雅称他人的岳父女婿，用“冰叟”、“冰翁”雅称他人的岳父。语出《晋书·卫玠传》：“玠妻父乐广有海内重名，议者以为妇公冰清，女婿玉润。”

在诗文中用“冰玉”、“冰叟”、“冰翁”来雅称他人翁婿的，例如：

宋·苏轼《苏子容母陈夫人挽词》：“苏陈甥舅真冰玉，正始（指正始之音，犹言正风、正声）风流起颓俗。”

宋·苏轼《次韵王郎见庆生日并寄茶》：“竭从冰叟来游宦，肯伴臞仙亦号儒。”

宋·张世南《游宦纪闻》：“又二里，有亭曰辅龙，乃先兄之冰翁董讳煟字季兴所创。”

四、敬谦之别

敬称也叫尊称，常用来称呼自己的长辈，或称呼对方的亲属，以示恭敬和赞美。谦称常用来称呼自己或己方的亲属以示谦逊。

表示敬称时，常在亲属称谓前面加上修饰语，如“令、尊、贵、贤、仁”等，敬称长辈时，也可在亲属称谓后面加“大人”，如“母亲大人”、“岳父大人”。

表示谦称时，常在亲属称谓前面加上修饰语，如“愚、拙、小、贱、家、舍、敝”等。

现将最常用的敬称、谦称列成一个简表：

下面，举一些白话文作品中的例子，看看是如何具体运用敬称、谦称的。

1．林冲执手对丈人说道：“……自蒙泰山错爱，将令爱嫁事小人，已至三载，不曾有半些儿差池。”（施耐庵《水浒传》）

2．宋江大笑道：“我教长兄放心，尊嫂并令郎已取到这里多日了。”朱仝便问道：“现在何处？”宋江道：“奉养在家父太公歇处，兄长请自己去问慰便了。”朱仝大喜。（施耐庵《水浒传》）

3．（贾）雨村一面打恭，谢不释口，一面又问：“不知令亲大人现居何职？只怕晚生草率，不敢骤然入都干渎。”（林）如海笑道：“若论舍亲，与尊兄犹系同谱。”（曹雪芹《红楼梦》）

4．（林）如海道：“天缘凑巧，因贱荆去世，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教育，前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，因小女未曾大痊，故未及行。”（曹雪芹《红楼梦》）

5．只这申老爹的令郎，就是夏老爹的令婿。（吴敬梓《儒林外史》）

6．严致和道：“老舅怕不说的是。只是我家嫂也是个糊涂人，几个舍侄，就像生狼一般，一总也不听教训。”（吴敬梓《儒林外史》）

7．敝亲家也是危老先生门生，而今在河南做知县。（吴敬梓《儒林外史》）

8．你瞧，这是贵如夫人原来的卖身契一纸，这是新写的身契一纸，总共奉上。你看愚弟办事周到不周到？”（刘鹗《老残游记》）

9．还有，平素不大交往的人，忽而寄给我一个红帖子，上面印着“为舍妹出阁”……的句子，使我不花钱便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，我也不十分高兴。（鲁迅《狗·猫·鼠》）

10．今春家慈返里，不意一病不起，噩电传来，悲痛莫名。（《茅盾书信集·致黄妙祥》）

11．曾皓：“我这小孙儿年幼无知，说是在令嫒头上泼了一桶水。”（曹禺《北京人》）

12．过几天，方鸿渐又收到丈人的信，说什么：“贤婿才高学富，名满五洲，本不须以博士为夸耀。然令尊大人乃前清孝廉公，贤婿似宜举洋进士，庶几克绍箕裘（比喻子承父业），后来居上，愚亦与有荣焉。”（钱钟书《围城》）

13．董斜川道：“我作的诗，路数跟家严不同。家严年轻时候的诗取径没有我现在这样高……”（钱钟书《围城》）

▏（明）余士、吴钺绘《徐显卿宦迹图》局部“孺慕闻声”，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

有个有趣的现象，就是作为谦称前缀的“家”、“舍”二字，是“我家的”、“舍下的”之意，意思差不多，但分工不同，对长辈或比自己年长的平辈，常用“家”，如“家岳父”、“家父”、“家严”、“家慈”、“家兄”、“家姐”；对晚辈或比自己年幼的平辈，常用“舍”，如“舍侄”、“舍甥”、“舍弟”、“舍妹”。而且，“家”、“舍”也不用为儿女、妻子谦称的前缀，儿女谦称前面用“小”，如“小儿”、“小女”、“小婿”；妻子谦称前面用“内”、“贱”、“拙”，如“内人”、“内子”、“贱内”、“拙荆”。

正确使用亲属称谓的敬称、谦称是很重要的，反映出一个人的文化素养，不可轻忽。曾有人用谦称“家父”来指称对方的父亲（应该用敬称“令尊”），因而遭到嘲笑。

五、古今之别

亲属称谓在语言中属于基本词汇，相当稳定，例如父、母、兄、弟、儿、女等等，古今一直沿用，没有什么变化。但不变中有变，变化的总趋势是由繁到简。有些古代亲属称谓，现在已经淘汰了，只是保存在古代文献中或现代方言里。

现按亲属辈分的先后，举一些实际例子来说说古今的差别。

古代称祖父、祖母为王父、王母，大父、大母，王考、王妣。

《尔雅·释亲》：“父之考为王父，父之妣为王母。”晋·郭璞《注》：“加王者尊之。”

《韩非子·五蠹》：“大父未死，而有二十五孙，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。”

现在，王父、王母、大父、大母、王考、王妣等词都已不再使用。今天通常使用的是祖父、祖母。

魏晋时，“河北士人皆呼外祖父母为家公、家婆。”（见《颜氏家训·风操》）在唐代，又称外祖父为“外翁”，例如，唐·白居易《谈氏小外孙王童》：“外翁七十孙三岁，笑指琴书欲遣传。”现在，“外翁”、“家公”、“家婆”这些称呼都已淘汰。不过，“家公、家婆”的说法，仍然保存在西南官话和一些南方方言中。

古代称丈夫的父母为舅姑。《尔雅·释亲》：“妇称夫之父曰舅，称夫之母曰姑。”

《礼记·檀弓下》：“昔者吾舅死于虎，吾夫又死焉，今吾子又死焉。”此处的“舅”指夫之父，今天一般应称“公公”。现在“公婆”已经取代了“舅姑”。

古代称妻子的父母为外舅外姑，《尔雅·释亲》：“妻之父为外舅，妻之母为外姑。”外舅外姑也简称为舅姑。

《礼记·坊记》：“婚礼，婿亲迎，见于舅姑，舅姑承子以授婿。”这里的“舅姑”指岳父岳母。“承”是“进奉”之意。“子”指女儿。现今“岳父岳母”已经取代了“外舅外姑”或“舅姑”。

“诸父”、“从父”作为父亲兄弟的合称，现在已经不用了，已被“伯父”、“叔父”替代。古代还有“世父”一词，用来指称“伯父”。《释名·释亲属》：“父之兄曰世父，言为嫡统继世也。又曰伯父。”《汉书·王莽传》：“世父大将军凤病，莽侍疾，亲尝药，乱首垢面，不解衣带连月。”例中“世父”指王莽的伯父大将军王凤。现在“世父”一词已不用。

“妗”（音近），古指“舅母”。《集韵·沁韵》：“妗，俗谓舅母曰妗。”宋·张耒《明道杂志》：“妗字乃舅母二字合呼也。”现在普通话里，“妗”已被“舅母”取代。但在一些方言里，“妗母”、“妗子”仍然保存在口语中。

古代一般是男主外、女主内，因此丈夫称“外”，妻子称“内”。清·钱大昕《恒言录·亲属称谓录》云：“夫妻相称曰外内。”“外”也作“外子”，“内”也作“内子”。“内子”又称“内人”、“内室”、“内舍”。南北朝时梁·徐悱有《赠内诗》，其妻刘令娴回赠《答外诗》。唐·白居易也有《赠内子》诗。现在，指称夫和妻的“外”、“内”已不用，而“外子”、“内子”二词，还偶尔出现在文人笔下。

“浑家”，是唐宋以后民间对妻子的称谓。例如：

《水浒传》：“林冲的棉衣裙袄，都是李小二浑家整治缝补。”

南宋·尤袤《淮民谣》：“无钱买刀剑，典尽浑家衣。”

元·关汉卿《窦娥冤》：“不幸浑家亡化已过，撇下这个女孩儿，小字端云。”

“浑家”这个对妻子的称呼，现在已不再使用。

▏（清）焦秉贞《百子团圆图册》局部

古时，儿子也称“息”、“子息”、“息男”，谦称作“小息”、“弱息”、“贱息”。

为什么儿子称“息”？这要先说说“息”字的一个重要义项，即“息”有生长、滋生、繁殖之意。成语“休养生息”，医学名词“息肉”，其中的“息”就是此意。银行的“利息”、“年息”，也是由本金滋生出来的红利的意思。古书中的用例如：

《汉书·高惠高后文景功臣表》：“流民既归，户口亦息。”

《汉书·卜式传》：“式既为郎，布衣草蹻（音噘，草鞋）而牧羊，岁余，羊肥息。”颜师古《注》：“息，生也。言羊既肥而又多生也。”

“息”的“滋生”义，引申出“儿子”义。《正字通·心部》：“息，子息。子，吾所生者，故曰息。”下面就“息”、“子息”、“息男”、“小息”、“弱息”、“贱息”诸词，各举一条古书中的用例：

《晋书·邓攸传》：“吾弟早亡，惟有一息。”

《儒林外史》第十回：“又无子息，只有一个小女。”

魏·曹植《封二子为乡公谢恩章》：“诏书封臣息男苗为高阳乡公，志为穆乡公······汗流反侧，洪恩罔极。”

《晋书·孙旗传》：“遣小息回，责让弼等以过差之事。”

《南史·周盘龙传》：“弱息不为世子便为孝子。”

《战国策·赵策四》：“老臣贱息舒祺最少，不肖，而臣衰，窃爱怜之。”

现在，指称儿子的“息”、“子息”、“贱息”等词已不再使用，但作为构词词素，仍保存在指称儿子之妻的“息妇”一词中。“息妇”即“子妇”。后来“息妇”又写作“媳妇”。

（摘自严修《亲属称谓漫谈》一书，经授权转载自“未曾读”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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